2013年1月11日 星期五

記一隻傳奇黃貓

自懂事後的記憶,家中從來不缺貓。我家養貓,首要看重其治鼠之功能性,對牠們的感情也是比較淡薄,難以符合現代待寵物如家中一份子的價值觀。

記憶中第一隻有名字的貓叫東東,是隻再普通不過的短毛花貓,住在九龍城公公家中。當時我跟姊仍未搬到公公家長住,只記得有次婆婆抱著這貓跟我說牠叫東東。後來東東平白地消失了,家人沒有任何人提起,到底牠是被扔掉或是離家出走,大抵只有我一人記掛著。

至於第二隻貓,當時家人沒有特別給他起名,牠披著一身閃亮黑短毛,又因為牠四腳長了一小截白毛,家人向朋友或來訪者介紹此貓時,都以「四蹄踏雪」代之,也因著四蹄踏雪這雅號,黑貓一下子成了得寵的名種貓。黑貓原先跟我們一家住在佐敦道的小閣樓上,後來隨我們搬到九龍城公公家。搬家當天,家人將牠塞進麻布米袋裡,連同家具放於貨車車斗內運抵九龍城。那時年紀還小,大人們在重新安置家具當兒,我百無聊賴地尋找那麻布袋看看貓的狀況,但被大人以怕貓走失了為由,拒絕將貓放出來。

至於在什麼時候把這隻黑貓放出來,黑貓是如何適應新環境,已全無印象了。黑貓不論佐敦道的閣樓底是在九龍城後街住宅住下來,家人採取開放式飼養方法,黑貓可以自出自入,需要吃喝睡時便回家,拉這最煩人一項牠是自行在外解決,也因為這是一隻公貓,不用擔心一年到晚給家中帶來無數小貓,家人認為最省事省心,對牠沒有什麼不滿。小孩子無聊的時間太多,有時跟黑貓玩,牠站起來時,我用手指逗牠尾巴末端的「波波」(當時以為那是牠的屁股),甚至撩波波之間的隙縫,黑貓沒有反抗,反而雙眼瞇成一線,狀甚享受的樣子。到許多年後,我才知道那波波睪丸不是屁股。

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年左右,從大人的對話中,知道公公不喜歡這黑貓,牠再好,也是一隻黑貓,住家養黑貓是非常不吉利的。於是,媽媽漸漸有打算把黑貓扔掉的打算。過了一段日子,有天回家,媽媽說已把黑貓帶到東頭村放生了,因為公公不喜歡家中有黑貓。記得媽媽報告這消息時語氣顯得相當婉惜,但奈何公公不喜歡,再好的貓也得扔掉。好多年後,媽媽曾經提起這黑貓,說都這麼多年了,想是早早死了吧。

在黑貓打開先例後,我家即陷入長達數年「不喜歡的貓便扔掉」的循環。公公的家位於九龍城小街的後座,所有窗戶都是對著後巷,街市就在一街之隔。鄰街食店、金陵樓都將後巷當成露天洗碗、洗菜場,老鼠自然亦多。一家以潮州鹵水鵝聞名全城的蔡來香,棲身在公公家面前的後巷裡。每天早上至中午時份,家中總瀰漫著混了血腥及鹵水味道的氣味。偶爾受媽媽之命到鄰街的潮州雜貨店買些油鹽醬醋之類瑣碎之物,取捷徑跑後巷時,不時看到一列倒掛的鴨鵝在放血,地上排了紅色小膠碗盛血。待血放光了,蔡來香取下鵝鴨,三兩名婦人開始除毛鹵肉等工序。那滿滿一小盆飄著毛的鵝血鴨血,則會製成最正宗不混任何「雜血」的鵝紅鴨紅。直到街坊傳言蔡來香老闆好賭/經營不善/衛生欠佳等不同原因,蔡來香撤出後巷後,鼠患仍舊嚴重。我家得以不斷養貓來驅鼠。

一隻貓要在我家站穩陣腳,首要是得到當家的公公歡心,沒有他的認可,只會落得如黑貓的下場。如此,往後的兩三年,家中出現不同的貓,待得最長的一隻,不過是半年左右。那時候,公公的朋友不時帶貓來給公公過目,有的是成年大貓,有的是一窩小貓。印象最深的,是公公的朋友有次捉來一隻半白半黃的成年貓,那貓很害怕的樣子,縮在箱子內虛張聲勢的哮叫,公公的朋友伸手一捉,食指及姆指使勁的掐著貓的後頸扯出來,結果把貓後頸一片連毛的表皮及扯下來。兩位老人不認為貓會覺得痛,倒是繼續品評這貓嘴太尖,鼻子粉紅,是好吃貪睡的長相,不合格,沒留下來。另外媽媽不時帶小貓回來試著養,不是中途及扔掉,就是在家中死掉。其中一隻在某個冬天全家打邊爐的晚上,媽媽發現躲在櫃內的貓動也不動,扯整個貓窩牠也沒反應,於是將貓連同給牠專用的被子卷起,放在膠袋中扔到大門外的垃圾桶去。那天晚上我悄悄起床打開大門,從垃圾中找到貓屍,摸著牠尚有餘溫的軟毛,希望牠會醒過來。

在公公及媽媽心目中,貓是用來治鼠的,不是寵物,你待牠再好,牠也不會在「長大」後、在你年老時照顧你,因此不必投放太多感情及金錢。不過隨著寵物這概念愈來愈流行,我家本著天生天養的精神慢慢也滲了些「寵物」的成份。例如不再將貓放到屋外解決大小二便,而是用膠盤盛貓沙讓牠在屋內解決。貓再吃不到天天新鮮蒸煮的九棍魚混飯當糧,取而代之是一粒粒啡色的小餅乾,大大省減媽媽花時間洗魚蒸魚的功夫。

後來另一隻小貓,甚得媽媽的歡心,偶爾媽媽會逗牠玩,但牠來不及長大,有天忽然不斷嘔吐,嚇得六神無主的我趕忙抱到鄰街的寵物店求救不果。抱回家沒多久,這小貓躺在貓沙盤上斷了氣。我理所當然的哭得亂七八糟,媽媽可冷靜至近乎無情地取來數張金銀衣紙,將貓屍裹起來再放進膠袋內,著我將之扔到鄰街的垃圾站。那時我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,乖乖地依照媽媽的吩咐,提著膠袋,在街上轉了好一陣子,最後狠心衝入垃圾站將之扔進巨大的垃圾桶內,當時站內有數名清潔工人在打掃,錯愕地看著一名女孩哭著將垃圾掉到桶後拔腿就跑。回家前,我特意走到街尾的電話亭,打電話給最要好的同班同學哭訴,掛線後盡快收好眼淚,故作輕鬆的回家。

扔掉死掉不少貓後,家中仍缺一隻符合所有條件的好貓。那時我已上了初中,學校就在家20分鐘的腳程範圍內,寵物這概念發展成成熟商業市場前,九龍城的寵物店不多,更莫說動物診所。那年頭,街上不時有人架一個大型鐵籠,內裡有數隻貓或數隻狗供路人議價後購買,沒有人認為這是非法或虐畜的。有時放學回家的路上,給這些小貓小狗吸引過去,逗玩一下才回家。

直到有天,黃貓喵喵出現在我家露台門,終止多年來缺貓的狀態。喵喵到底是何月何日出生是無從稽考,憑著當年是大熱天帶著喵前往紅磡的皇家愛護動物協會(那年仍未回歸)進行絕育手術,再憑著喵來我家時已有兩隻成人手掌那麼大來推斷,她該是年初出生的貓。媽媽說她是在清晨的旺角花園街一帶的流動小販檔內,以五百元買下這隻貓的。喵喵天生細膽怕生,首次跟她打照面,被麻繩綁著脖子的她一直縮起扁耳哮叫,過了數天家人不再綁著她,她找到感到安全的藏身點後,慢慢熟悉這個新家。

以公公及媽媽的評貓標準,喵喵從外型及不少習性均屬於好貓類型。公公說,貓女最好是全身黃毛,提起她的後頸其尾巴往肚內卷縮的是捕鼠的好貓,喵喵全都過關,只是略嫌她過份神經質,偶爾門鈴一響,喵喵即夾著尾巴奔竄,有時就在你趕著開門當兒,她就在你跟前竄逃,好幾次不是被她跘倒就是踏中她的尾巴。好些朋友養貓或狗,採取糧常滿的狀態,讓貓狗吃到飽為止。不過我家的餵食時間表是奉行鄉間的飼養政策,貓只可以一天餵一次,吃太飽的話便不會捉老鼠。結果喵喵自小都在半飽不餓的狀態,每天只獲兩次餵食,當時不忍她彷彿整天都沒吃飽的狀態,不時分些麵包給她,讓她貪吃到一個一聽到膠袋的聲音便從角落中鑽出來的地步,看你是不是有什麼好東西給她。

公公喜歡喵喵,因此所有窗都安上小方格的鐵絲網以防她跑掉,有時甚至彎下身撫摸她一身柔軟的長毛,這罕見的畫面一直印在腦海中。有次,公公說一整天不見喵喵,怕她是在我地送貨時跑到街上去,於是全家總動員敲著貓兜尋貓,家中裡裡外外都遍尋不獲,公公嘆氣說她可真是走失了。在大家都放棄當兒,不知是誰找到了喵,喵可是躲在一個極奇穩秘之角落。

公公以紙紮起家,紙紮需要大量工作空間,九龍城的唐樓樓底高,而公公買下的這幢唐樓,樓梯寬度比一般唐樓為闊,方便洋樓花園那些大型的紙紮品上落,樓面面積本來有600多呎。但因為樓下二樓佛社僭建一圈平台,結果公公也跟二樓一樣,僭建出一個L字型室內空間,樓面面積增加近一倍。新加的L型空間也有窗戶,不過原有的牆壁,只有一小部份給拆除,保留一面佔四隻大窗的牆壁,窗戶也給保留下來,情況就如舊式公屋,廚房及廳室是以下半部是牆壁上半部為窗戶的牆壁隔開而已。唐樓窗戶主要為鐵窗框,最頂層的氣窗以帶孔的鐵枝作開合時的支撐。由於室內面積大,紙紮又是體力勞動的工作,每到夏天工作時便格外悶熱費勁,於是公公在家中安置水塔式中央冷氣機,比衣櫃還要大的冷氣機座落在大廳旁,冷氣糟從廳之盡頭沿著沒有拆除、成了室內窗戶的牆一直延伸至窗邊。冷氣糟正好將室內的氣窗完全遮蓋,而喵就是躺在打開了的氣窗之上。在大家放棄尋貓時,有人抬頭看到氣窗玻璃有雙貓腳肉枕,原來喵喵一直在家睡得死去活來。公公知道喵喵沒有跑掉,再展歡顏,也沒有責怪喵喵不應人。

過了一兩年,公公出入醫院數次愈益頻繁,最後一次住院,他跟媽媽說,入院前,喵喵一直坐在門前,幽幽的看著他,大有送別感覺,認為喵喵通人性,著媽媽要好好照顧喵喵。而最後公公也的確走了。

雖然有著公公的口諭,不過往後近十年時間,喵喵成了我及媽媽之間的磨心。媽媽知道我愛喵,有時會莫名地呷醋。當然那是個最難捱的時光,青春期的女兒跟更年期的母親沒能好好溝通,再加上生活及經濟壓力,全家人的情緒也不穩定。每逢媽媽不順心或我犯錯時,她都要脅要把喵喵扔掉。誠惶誠恐的過了許多年,及至我大專畢業出來工作後,喵喵仍未擺離被扔掉的可能。

我愛喵,幾乎所有稍為熟稔的朋友都知道,大專一份分組拍攝功課中,組員要在短片中突出個人特徵,當時組員一致認為我愛喵就是最明顯的特徵了。畢業那年,碰上沙士。沙士期間,有天夜半起床,檢查一下貓兜及貓便盤時,發現便盤一整天都沒尿跡,怎麼叫喚她、打開貓糧袋引她,也不見喵鑽出來,治著樓梯上天台甚至走到街上遍尋不獲,開始懷疑喵離家出走了,哭著哭著,媽媽起床見我哭成這樣子,一問知道喵不見了,她到是冷靜地說走失了也沒辦法呀,半夜三更找不到哭也沒用呀!結果我還是斷斷續續哭到天亮。一大早找好友要求她一同來我家找貓,在等朋友來我家時,媽媽在梯間大叫:「你隻寶貝呀!」我急急跑到梯間,喵喵站在通往天井的窗前,呆呆的盯著我,然後眼神一轉,喵喵喵叫起來,彷彿在說「哎呀我終於找到你了」,我小心上前怕把她嚇跑,然後將她抱回家。喵喵一直不願意上街到寵物店洗澡,作勢抱她上街,才下樓她便嚇得撒一大泡尿,慢慢也不帶她上街。那次沒有任何動物用的洗澡用品、又不能帶上街洗澡、又害怕她惹了沙士回來,於是我自作主張的用滴露開水給她洗澡,隨後那整整數星期,喵喵身上總帶有滴露的香氣。

至那次走失事件後,媽媽給我找回喵,某程度上是證明了她著緊我同時才是挺著緊喵,只是嘴巴硬,同時喵十歲之後,開始養成隨處撒大便的習慣,我們也不知道為何喵會養成這習慣,用盡任何方法引導她一定要在貓盤內大便,她仍是習慣性的躲在角落或是在大門大廳前大便。喵喵來了之後,再沒有鼠蹤。但也是在她十歲之後,老鼠再次出沒偷吃家中的漿糊,後來媽媽將貓糧盤搬到廚房,讓喵喵多在漿糊盤附近走動,老鼠又不再出現。

大抵喵是隻混種的長毛貓,自小一直沒什麼大病痛,小時候有那麼一兩次的不願吃喝眼睛發炎什麼的,媽媽聽說生雞蛋可以治貓的腸胃病,於是打一隻蛋,她負責捉著喵,打開她的嘴巴,我負責將蛋液灌到她的喉嚨裡,喵當然反抗又不太願意吞下蛋液,一直叫、蛋液在其喉間冒出泡泡,勉強吞了好幾隻生雞蛋後,喵又鮮蹦活跳。
07年夏天,傳聞已久的清拆僭建物的行動殺入九龍城,那裝八匹巨型冷氣機及L型的僭建物需要拆走。喵喵的貓窩一直在僭建物的範圍內。拆除工程展開前,我跑去買了個大鐵籠,把喵安置在籠內直至整個工程完成。喵喵沒日沒夜的叫喊也沒用,主要是怕她走失了。在拆除工程進行時,有晚回去探望喵,把她抱出來,她一使勁便甩開我的懷抱,往她原來的窩跑,一轉身她拼命的嗅及小心上前,也找不到她熟悉的鐵架,很惶恐的叫著,我小心地把她抱回籠裡輕聲安慰她,但她那充滿問號的眼神實在令人難以忘記。拆除僭建工程完成後,喵喵重獲自由了,但她彷彿仍然對舊貓窩念念不忘,在探索新環境時似是要找出舊窩的痕跡。

說著說著,喵喵在我們家住了十多年,她見證著公公的離世,舅父阿姨成家,四名表弟妹陸續出生長大,如今全都上中學了,甚至她可以見證著姊姊結婚生小孩,小外甥學行時曾試圖追喵的情景都給我拍下來。在我決定離開香港到實踐工作假期計劃時,也想著年事已高的喵喵在我回香港時仍可會健在?一年過了又一年,喵喵仍然健康的活著,我只能下決心趕上工作假期簽證的年齡死線前離開。

過去4年,兩度回家,喵喵沒什麼大的變化,不過明顯有點老態。小時候我總跟她玩刺激遊戲,挾住她雙臂打千秋、原地轉,有次原地轉,自己轉暈了,坐在地上起不了身,喵也暈了,步姿呈斜線,我笑得合不攏嘴。又或是喵在我打開大門時,好奇想出門看看,我便狠心抱起她放到樓梯,喵即夾著尾巴低著頭跑到屋裡去。兩年前回家那趟,我把她抱到近1.8米高的架上,本打算隔一回把她抱下來,她卻是猶豫了一陣子便冒險跳下來,那硬生生的著地聲把我嚇了一跳,令我不得不承認她真的老了,跳躍也不如之前的輕盈無聲。

在許多個半夜不眠上網的晚上,喵喵就在旁靜靜的坐著,偶爾抬頭看著你,有她相伴,難捱的成長期過去了,成年後孤獨的打稿夜也有她在旁守護著。在我離開香港後,舅父及媽媽主力照顧喵喵,帶連周日前來幫忙的鐘點阿姐也很疼喵喵,而不知何時,喵喵的名字也改成貓貓了。到了18、9歲,大家對喵喵的忍耐度也愈來愈高,有時媽媽隔著電話跟我投訴喵喵仍然四處放金嘔吐,弄得大家很心煩,奈何她真的老了,跟人一樣老了也會轉性。

早陣子,籌謀著今年無論如何回一趟香港,跟早說,希望這次回香港我仍然可以見到喵,早說一定可以。上兩星期,打了好幾次電話回家,媽媽也沒接,在從皇后鎮坐車回基督城的路上,媽媽終於接電話了,她劈頭就說喵喵早兩天不見,找了整天也找不著,怕天冷她不知躲在哪死了。後來到樓下佛堂跟主持人聊起來,順到問他們有沒有見到一隻黃貓,對方說有,他們也不知道哪裡跑來一隻黃貓,鑽在檯底下。媽媽將她抱回家,因為惹了滿身跳蚤,天氣再冷也給她洗個澡,然後她又躲起來。媽媽說看來她快不行了,動物本能是在死前臨開熟悉的家跑到別的地方等死的。當下我站在陌生的街上聽著媽媽故作輕鬆的報告喵喵的近況時,竟然沒有太大的感覺,但淚水是不受控的在眼內打轉。媽媽說喵喵不吃不喝,舅父用水混開一點罐頭肉,用針筒餵送,她也吐出來,大家都盡力令她舒服的了,著我不用擔心然後便匆匆掛線。

在喵喵十來歲時,不時給自己心理準備她總有遠去的一天,準備了好多年,在喵喵20歲這年,她真的支持不下去要走了,所謂的心理準備都不管用。但想到沒有多少人,一生可以擁有倍伴左右20年的動物時,即覺得自己也真夠幸運。在媽媽說喵喵躲到二樓佛堂的檯底時,不免想到,這貓20年來一直聽著樓下唸經文,是不是因此反照在她長壽上呢?

隔天起床打開FB,首先入目的是姊姊在自家的FB上上載喵喵的黑白照。嗯,是真的遠去了。不管爸爸或是媽媽,都怕我傷心,故作輕鬆的說,喵喵是很安詳,沒有什麼痛苦的離去的,著我要安心了。有著家人的打點協助,喵喵將於下周火化。我感謝媽媽這數年來幫忙照顧時,媽媽說這貓大家都有份的,不用特別感謝誰,想著,我離開香港,喵喵反而有更多人照顧及愛錫,她也應該會快樂的。


姊姊問我要不要留下喵喵些什麼,我想要一撮毛。後來長輩說,別讓她惦記這生的種種,什麼都不要留,祝福她早日成人吧。也是,當喵喵化成青煙後,跟她這生的緣份也完了。我是很遺憾在她年老這幾年沒有陪伴在旁的,她知不知道我想念她也不再重要了,她一直在我心裡。

翻看從前替她拍的照片,總覺得她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。有時夜半起床,只要往窗邊看,街燈映出兩隻小三角耳朵形狀,小三角下有時會閃出黃光,我喜歡靜靜的看著她黑暗中的剪影,她不叫也不動,繼續沉醉在自我小世界中。

假如有天跟喵喵再相遇,我會問她,喵喵,這麼多年來在黑暗中你到底在想什麼呢?